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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太傅成婚多年,才知他早已有心上人。心上人和离回宫那日我看着夫君高兴的摸样:去吧,毕竟是你的学生。他却不知我已写好休夫书

发布日期:2025-10-10 08:59    点击次数:62
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
时光如白驹过隙,一晃眼,谢雁宁与夫君成婚已然三年。在这看似平静的岁月里,她的内心却早已波澜起伏,终于,她下定决心——和离。

不过,这件事得瞒着她的夫君。毕竟在盛朝,大多是男子休妻,那些被休的女子,往往要遭受无数流言蜚语的侵扰,就像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,难以挣脱。而若是男女和离,必须双方都在和离书上签字,这谈何容易。更何况,她的夫君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傅顾长卿,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和离的。尽管她心里清楚,他并不爱她,但她心意已决,一定要离开他。看样子,只能想点计策了。

谢雁宁站在书桌前,看着那封已经拟好却还未签字的和离书,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。她缓缓伸出手,将和离书拿起来,轻轻扔进了旁边的炭盆里。看着那纸张在火焰中渐渐卷曲、变黑,最后化为灰烬,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把过去的一切都随着这灰烬一起埋葬了。然后,她拿起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,走出了府邸。

她登上马车,一路上,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,但她却无心欣赏。她的心思全在即将见到的顾长卿身上。马车缓缓停在了宫殿外,她下了车,静静地站在那里,等着顾长卿下朝。此时正值冬日,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她的脸颊,她不禁打了个寒颤,但她顾不上这些,眼睛紧紧地盯着宫门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宫门缓缓打开,顾长卿一袭玄色长袍,宛如黑夜中的一抹神秘色彩,从里面徐徐走来。他身姿挺拔,气质超凡,仿佛自带光芒,每一步都迈得沉稳而优雅。真可谓是“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无双”,仅仅一眼,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。

看到谢雁宁如此正大光明地站在宫门口,顾长卿的神色微微一变,那一瞬间,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,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他低声和一旁的小厮说了几句话,小厮会意,便走上前来,将谢雁宁带到了一旁。

过了一会儿,顾长卿拜别了同僚,迈着从容的步伐朝她走了过来。他的神色很淡,脸上没有丝毫欣喜的表情,只是淡淡地叫了她一声:“阿宁?”

谢雁宁对上顾长卿那双深邃的眼睛,那眼睛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,仿佛能洞穿她的一切心思。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,仿佛有一只小兔子在心里乱撞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,但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:“今日风寒,我怕你冻着,故而给你来送衣裳。”

说完,她将手中那件精心准备的衣裳递给了他身旁的小厮。顾长卿神色依旧淡淡,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:“有劳夫人,日后若无其他要事,无需出现在宫门口,如果要送衣裳,请丫鬟代劳即可。”

提醒完后,他转身便要上另一辆马车,似乎想要再次与她装作陌路人。谢雁宁却一反常态地叫住了他,从袖口拿出那张空白的宣纸,脸上挤出一丝笑容:“长卿,近日你公务繁忙,我在府中甚是无聊,便想着练练字,你写得一手好字,可否在这宣纸上签下你的名字,日后供我临摹?”

闻言,顾长卿皱了皱眉,刚要开口拒绝,余光瞥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人影后,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。他只犹豫了片刻,便接过墨笔,潇洒地挥笔写下“顾长卿”三字。写完后,他淡淡地说:“好了,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,我还有公务。”

谢雁宁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,但随即又闪过一丝自嘲。她心里清楚,他生性多疑,本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,在一张白纸上留存墨宝。若是平时,她也不会轻易得逞。只可惜,方才他的目光,全都被不远处的叶莺莺夺走了。

叶莺莺身着一袭粉色长裙,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,她的面容精致美丽,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。谢雁宁看着她,心里五味杂陈,就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。她攥着宣纸的手不由得收紧,指关节都泛白了,然后转身上了马车。

马车帘合上后,两道声音隐隐约约传进了她的耳中。叶莺莺那甜美的声音响起:“太傅哥哥,刚刚那位是?”

顾长卿轻描淡写地回答:“府中表妹,来送衣裳的。”他的声音中竟带着几分温柔,这是谢雁宁从未听过的。听到里面那几近哄人的声音,谢雁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。明明她才是发妻,却被说成是府中表妹,这是何等的荒唐。

他们成婚一事,除却双方高堂,无一人知晓。成亲那日,顾长卿甚至没有宴请宾客,只同她简单地拜了一个堂。之后,整整三年,他将她养在太傅府,外界却无一人知道,她就是太傅夫人。而隐婚,是他的决定。

顾长卿身为公主太傅,素来清冷自持,寡淡凉薄,就像一座难以攀登的高岭,是京城内出了名的高岭之花。上元佳节夜,灯火辉煌,热闹非凡,谢雁宁在那灯火阑珊处对他一见钟情。可因为传闻中的他不近女色,又身份尊贵,故而不仅是她,全京城的女子,都不敢向他表达心意。

直到三年前,顾长卿突然找到谢府,说要娶她为妻。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着急成婚,但多年夙愿有望达成,谢雁宁喜不自禁,只以为是他府中催得紧,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

直到成婚后,她慢慢发现了他的秘密。他似乎不是不近女色,而是心中有一个很喜欢,却不可能在一起的人——叶莺莺,盛朝九公主,也是他自幼教导的小姑娘。他比她年长五岁,又是她的太傅,故而她一直把他当成哥哥,当成老师,却唯独不是心仪之人。这段感情注定是“襄王有梦,神女无心”。

叶莺莺并不知道他隐秘的爱意,及笄那年便远赴邻国,嫁给了一见钟情的邻国太子。顾长卿痛苦自抑,为了快速走出情伤,才想着随便找个人,仓促完婚。而她,就是他随便找的那个人。

当初成婚,他只有一个要求,没有三书六礼,没有八抬大轿,也没有凤冠霞帔,一切从简,成婚之事,也不可对外宣扬。后来谢雁宁才知道,他瞒住成婚之事,不过是怕叶莺莺在邻国过得不好,所以他想为她兜底。

知道真相后,谢雁宁颓废了很久,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不吃不喝,就像一朵失去了水分的花朵,渐渐失去了生机。但最后,她还是振作了起来。她想着来日方长,只要她足够努力,一定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。

可这么多年,他对她的态度始终算不上亲近。他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,仿佛她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过客。就在谢雁宁的信心一再被打击到摇摇欲坠之际,她发现了他的密室。

那是一个昏暗的房间,满墙都挂满了叶莺莺的画像。那些画像栩栩如生,每一幅都仿佛在诉说着他对叶莺莺的思念。他日日都要进去观摩,就像着了魔一样。谢雁宁看着这些画像,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,她没有办法做到毫无芥蒂。

更何况,第二晚,滴酒不沾的顾长卿便难得喝得酩酊大醉,素来清冷的眸子,里面的喜悦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。她打听下来才知道,原来,是叶莺莺和离回宫了。

那一刻,她自嘲一笑,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,她决定彻底结束这段无望的姻缘。

回到府中,谢雁宁便拿出那张顾长卿已经签好字的白纸。她坐在书桌前,拿起毛笔,蘸了蘸墨水,在空白的地方,一笔一划地写上“和离书”三字。她的字迹刚劲有力,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坚定。

【凡为夫妇之因,前世三生结缘,始配今生之夫妇。若结缘不合,比是冤家,故来相对。既以二心不同,难归一意,快会及诸亲,各还本道。一别两宽,各自欢喜。愿夫君相离之后,重拾折扇,风华再现。娶以扶柳佳人,重遇今生良缘。两生欢喜白鬓共头,忘却之难烟消云散】

洋洋洒洒一篇和离书写完,谢雁宁才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,而后,盖上府内的印鉴。接下来一整晚,谢雁宁都在清理自己的东西和嫁妆。她的动作很麻利,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收拾好,仿佛在收拾自己破碎的心。

顾长卿一回府就注意到素来整洁的太傅府乱糟糟的,他看着正埋头写着什么的妻子,难得问了一句:“把嫁妆抬出来作甚?”

谢雁宁微微一怔,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。她犹豫了一下,然后扯谎道:“箱子有些发霉了,想着明日让人拿出来晒晒。”

顾长卿没有再多问,将随手买的花生酥放在她的手边,回身进了书房。闻着花生的味道,谢雁宁停下了手。她拆开袋子,看清一整袋都是花生酥后,只觉得鼻腔中酸涩难耐。她对花生过敏,可她的夫君根本不知道。

如果是以前的她,为了哄他高兴,就算再不适她也会吃光的。可现在的她,只会整包扔掉。从今天起,她会扔掉这段感情里所有的委屈,所有的难过,也包括,扔掉他。

夜已深,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,仿佛铺上了一层银霜。谢雁宁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怎么也睡不着。她的心里就像有一团乱麻,理也理不清。突然,她腰间却突然多出一只作乱的手。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灼热气息,谢雁宁下意识地朝外躲了躲,避开他将要落下来的亲吻。

这番抗拒的举动让顾长卿面露惊讶。毕竟成婚三年,从来都是谢雁宁主动投怀送抱。他好不容易情动一次却被她拒绝了,难免要多问一句:“心情不好?”

“月事来了。”谢雁宁胡乱编了个理由。顾长卿也没有多想,嗯了一声,便替她掖好被角。

忽然,他想起了白天签的那张空白宣纸,便问了问:“今日练的字如何?把今日那张纸拿来我看看。”

谢雁宁的心像揣了只小兔子一样,砰砰直跳。她定定地看着他,问道:“你真想看吗?”

夜色如墨,浓稠得化不开,谢雁宁望着坐在对面的顾长卿,紧张得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,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,指节都泛白了。

顾长卿察觉到她的紧张,眉头微微蹙起,就像平静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,随即轻轻点了点头。

一时间,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,沉默在空气中蔓延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
半晌之后,谢雁宁缓缓起身,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书房。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,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排列得整整齐齐。她在书架的角落里,翻出了那一纸和离书,纸张已经微微泛黄,带着岁月的痕迹。

她拿着和离书,手微微颤抖着,正要交到顾长卿手上时,忽然,房门“砰”的一声被推开,小厮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,脚步匆忙,脸上满是焦急。

小厮一路小跑着来到顾长卿面前,弯着腰,压低声音说道:“太傅,不好了,宫中传来消息,九公主做噩梦,整宿都睡不着觉。”

听到叶莺莺出了事,顾长卿原本平静的脸瞬间变了颜色,就像晴朗的天空突然布满了乌云。他猛地站起身,顺手披上外袍,动作急切而慌乱。

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,谢雁宁心中一紧,下意识地叫住了他:“是九公主又出了什么事吗?”

顾长卿刚要点头,话到嘴边,又怕深夜里谢雁宁想太多,犹豫了一下,索性把情况往严重里说:“是,她从小身体就弱,如今刚回宫,做了噩梦又受了寒,我是她的老师,必须要赶过去。”

谢雁宁看着他急切的样子,到嘴边的挽留的话又咽了回去,只是轻声嘱咐了两句:“那你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
顾长卿匆匆离去,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。谢雁宁呆呆地站在原地,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口。

直到天色大亮,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,谢雁宁都未曾合过眼。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,就像干涸的河床,心底满是苦涩。叶莺莺不过是做噩梦睡不着,顾长卿竟哄了她整整一夜。

如今叶莺莺和离回宫,那么想来过不了多久,顾长卿就会跟她提出和离,然后再跟叶莺莺表明心意。不用问,谢雁宁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,顾长卿牵着叶莺莺的手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而她只能躲在角落里,默默地流泪。

想到这里,她的脸上浮出一个自嘲的笑容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,心底一片凄然。和离这件事,迟早都会发生,她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。与其被动地等着被抛弃,主动选择离开,至少还能保持一丝体面,不是吗?

谢雁宁起身,连早膳都来不及吃,就开始整理府内属于自己的东西。她一件一件地收拾着,每拿起一件物品,都像是拿起一段回忆,有欢笑,有泪水,但更多的是痛苦。

她把东西一件件放进一个大箱子里,箱子越来越满,就像她的心事越来越重。然后,她一个人费力地拖着箱子,脚步沉重地朝府外走去。

正好回来的顾长卿看到她费力的模样,连忙迎了上去,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:“怎么亲自动手?要丢东西,让下人搬便好。”

让下人搬?那岂不是告诉全府上下,她要和离离府了。她只能每天一点点地搬离,才能离开得悄无声息。

她刚要开口解释,下一刻又听见顾长卿问道:“怎么突然丢了这么多东西?”

谢雁宁垂下眼眸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哀伤,轻声说道:“平时都用不上,扔了吧,免得占地方。”

顾长卿点了点头,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,然后主动抬起了箱子。他的背影挺拔而高大,却让谢雁宁感到无比的陌生。

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,谢雁宁眸色平静,就像一潭死水,没有一丝波澜。其实只要他打开箱子看一眼,就会知道即将要丢掉的,都是她在府内的用品。以他的聪明才智,肯定能从这不寻常的举动中窥见她想要离开的事实。故事其实还有转折的机会。但顾长卿什么也没做。他直接把箱子扔出府,然后转过了身,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。

两人一同回到府内。刚走入院中,府内管家急忙上前,双手递过来一张请帖,恭敬地说道:“大人,夫人,这是东宫送来的。”

如今正值春日,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弥漫着花香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鲜花包围。太子是个爱花如命的人,故而举办了一场春日宴,邀请了京城内所有官宦世家前去赏花。给太傅府的这封请柬,上面还特地标注,可携家眷前往。

管家看见顾长卿蹙眉,连忙解释道:“大人,太子手下近日看见了您买花生酥,此乃女子爱吃之甜食,怕是猜出了您有心仪之人,才特地加此一句。”

难怪太子着急忙慌地要举办这春日宴,怕是着急地想一睹顾长卿心仪之人的容颜了。这一次,他会答应带她过去吗?她不知道,也不敢奢望。

顾长卿闻言动作微僵,抬眸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就像一道闪电,刺痛了谢雁宁的心。

注意到他的视线后,谢雁宁微微露出一抹浅笑,那笑容就像一朵在寒风中颤抖的小花,脆弱而又无助。她轻声问道:“你要带我去吗?”

言外之意,三年了,要公开吗?顾长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嘴巴张了张,却没有发出声音。这一瞬的寂静仿佛利刃一样扎在谢雁宁的心口,生出一阵阵钝痛。

她强行压住这股心痛,脸上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表情,故作轻松地说道:“我那日有事需要出府一趟,就算大人想带我去,我估计也没有时间。”

顾长卿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,面色恢复如常,点了点头说道:“嗯,等下一次,我再带你进宫。”

谢雁宁并没有接话。她微微一笑,在心底默默回答了他。下一次?顾长卿啊,不会再有下一次了。

春日宴那日。顾长卿独自赴约,而谢雁宁因为撒谎在这日有事,也一起出了门。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太傅府,车轮滚滚,扬起一片尘土,可驶向的却是不同的方向。

一路上,谢雁宁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顾长卿沉默的那一幕,就像一部电影,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放映。她想,如果一开始他娶的就是叶莺莺,想必早就迫不及待把她介绍给所有人了罢。

许是被伤害太多次,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心痛的感觉,只剩下无尽的疲惫。她揉了揉泛酸的眼睛,就像揉碎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。

忽然,前方的马像是受到了惊吓,突然失控,猛的朝前狂奔起来,马蹄声就像战鼓一样,震得她心慌意乱。而后,马车狠狠撞上了墙,发出一声巨响,就像晴天霹雳一样。

一声重响过后,她的腿被变形的马车卡住,鲜血像喷泉一样淋漓而下。顷刻间,她的脸上失了血色,变得像白纸一样苍白,额头冷汗直冒,就像断了线的珠子。

下一刻,眼前一昏,便彻底晕了过去。

再次醒来时,她发现自己被抬到了太医院,周围的环境陌生而又冰冷。无数丫鬟小厮进进出出,就像一群忙碌的蚂蚁。

她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。

“太傅真的不过来了吗?”

“太傅一直在公主府陪着九公主,虽同在宫中,可我等根本见不到大人啊!”

“这可如何是好,夫人伤得如此严重。”

听着耳边这乱糟糟的声音,她闭上眼,脑海中都是成婚后这痛苦的几年。为了和他一起用膳,她曾无数次等到深夜,烛火摇曳,映照着她孤独的身影,却只得到了他一句公务繁忙不回府了。为了能和他有共同话题,她去弹他喜欢的琴,跳他喜爱的舞,手指磨出了血,汗水湿透了衣衫,却被他一句外行人打击得信心全无。为了让他开心,她特意准备了生辰惊喜,精心布置了房间,准备了他爱吃的菜,却只得到他一句累了,没有精力。

从头到尾,只有她在一厢情愿维持着这段关系。桩桩件件,都是他没有爱过她的证明。顾长卿不会来的,谢雁宁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。

谢雁宁伤势严重,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。她就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的花朵,奄奄一息。直到服用了千年人参,身上的高热才慢慢褪去。

消息传得很快,连同她自幼交好的尚书府千金许鸢也赶了过来。除了她和顾长卿双方高堂,许鸢也是唯一知道她与顾长卿成婚之人。

而顾长卿四五天后才收到消息赶到太医院,一进门看见她苍白的脸色,神色微变,就像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。他快步走到床边,焦急地问道:“你受了伤,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谢雁宁本想解释,但一抬头看见他的表情,莫名就想起了府内下人所说,他这些日子,一直留在宫内照顾叶莺莺。她咽回卡在喉咙间的话,嘴角边露出一丝浅笑,那笑容就像寒冬里的雪花,冰冷而又凄凉:“你公务繁忙,这点小事我不想打扰你。”

听她这么说,顾长卿生出一丝愧疚,便打算好好解释解释这几日的事情:“九公主近日身体不适,所以我才……”

“九公主,和离之事,已彻底谈妥了吗?”

破天荒的听她问这么一句,顾长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,但还是如实回答了:“嗯,已经谈妥。”

谢雁宁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,就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,最后的绚烂。她低声道:“挺顺利的,希望我也能这么顺利。”

顾长卿没有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,正想问问,忽然门外又有小厮走了进来。他不想打扰谢雁宁休息,便微微蹙了蹙眉,那蹙眉的样子就像一座小山,挡住了他的担忧,示意人去外面说话。

等片刻后他再回来,刚要走近,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谢雁宁的声音:“是啊,和离书我已经骗他签好了,现如今只要偷偷把嫁妆和府中东西一一清点,就可以彻底解脱了……”

顾长卿心猛地跳了几下,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直接推开了门,大声问道:“和离?谁要和离?”

谢雁宁根本没想到他还会回来。幸好好姐妹许鸢正好过来,她强行压住惊慌的表情,抬手指了指许鸢:“阿鸢,她要和离。”

许鸢扫了两人一眼,顿时很识趣地点头应了下来:“呃……是,是我打算和离,已经提了。”

顾长卿和谢雁宁关系不算亲近,因而和她的姐妹也没什么交集。虽说和许鸢打过两次照面,但还是不了解她的情况,闻言便蹙起了眉,满脸疑惑地问道:“怎么突然要和离?”

许鸢圆不上来谎,嘴里支支吾吾的,就像一只结巴的小鸟。谢雁宁见状,连忙接过话头:“她夫君心里有人,阿鸢不想耽误他。”

当“心里有人”这四个字传入耳中,顾长卿的身子瞬间微微一僵,就好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了一般,心慌意乱的情绪如潮水般迅速将他淹没。他那原本锐利的眼神,此刻也变得有些游移不定,嘴唇动了动,却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
虽然他用三言两语试图遮掩过去,但谢雁宁的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。她太了解顾长卿的性子了,以他的聪慧,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一连串事情背后隐藏的不寻常之处。可只要涉及到叶莺莺,他就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,失去了理智和判断能力,把所有的疑虑都抛诸脑后,完全置之不理。

谢雁宁不禁感慨,都说爱情能让人变得盲目,直到现在,她才算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。她静静地看着顾长卿,虽然他人陪在自己身边,但却坐立不安,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,眼神时不时地往门外瞟去。谢雁宁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着他离开的时间,从十数到一,就像在倒计时一场注定会结束的梦。

果然,数到一的时候,顾长卿站起身来,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。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,轻声说道:“阿宁,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,你何时回府,我来接你。”

谢雁宁看着他那闪烁其词的眼神,心里清楚他说的是谎话,但她已经不在乎了。她的语气平淡得就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,轻声回答道:“五日后。”

回府那天,谢雁宁一大早就来到了太医院,从清晨等到黄昏,从太阳高悬等到夕阳西下,却始终没有看见顾长卿的身影。她就像一尊雕像一样,静静地坐在那里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和无奈。

直到派去打听消息的丫鬟支支吾吾地回来,谢雁宁才终于知道了实情。那丫鬟低着头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:“夫人,大人陪九公主出宫看花灯了。”

听到这个消息,谢雁宁的心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了一下,但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。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,无论多少次,在顾长卿心里,叶莺莺永远都是最重要的,而她,永远都是那个爱而不得的第二选择。

好在,她已经醒了,再也不想傻傻地站在背后等着他了。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夫人,需要派人去提醒太傅吗?”

谢雁宁轻轻地摇了摇头,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:“他本就不记得,多番提醒,又有何用?”

说完,她面色无悲无喜,迈着沉稳的步伐独自上了马车。坐在马车内,她紧紧地闭着眼睛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喧嚣和痛苦。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离府的日子,就像在计算着一场解脱的倒计时。

嫁妆已经清点好了,如今只剩下把她在府中的东西,一点一点清理干净。大约还有五六日,五六日之后,她就能彻底解脱了。到那时,天高地远,她一个人自由自在的,回府没有人接这种小事,又算得了什么呢?何必再耿耿于怀呢?

回府后,谢雁宁借故喜静,特地支走了府内所有的下人。她叫来几个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,将清点好的嫁妆交给她们,让她们派人运出太傅府。而后,她自己开始一点点清理她留在府中的东西。

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物品,谢雁宁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。虽然当年她没有一个盛大的成婚典礼,夫君也不是真心实意想求娶她,但她却是把太傅府当成了自己的家。三年了,她来的时候悄无声息,如今走得,也是那么的悄无声息。

顾长卿回府后,便看见一片混乱场景,他微微皱了皱眉,那紧皱的眉头就像一座小山丘,透露出他内心的不满和疑惑。他开口问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
这几天,谢雁宁好像总喜欢将箱子翻出来。如今,竟然连装满衣裙的箱子也翻出来了,整个院子就像一个被洗劫过的仓库一样杂乱不堪。好在谢雁宁早就准备好说辞,她不慌不忙地说道:“近日酷暑难耐,我准备去行宫住一段时日。”

顾长卿平日里本就不回府,故而从来也不会约束谢雁宁的行踪。闻言虽觉奇怪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只是难得多问了一句:“一个人吗,需要我陪你吗?”

谢雁宁沉默了片刻,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,但很快又消失了。她轻轻开口,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:“你……有空?”

顾长卿果真沉默了起来,他的眼神有些躲闪,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。谢雁宁立马明白了他在想什么。如今叶莺莺已经回宫了,他又能见到心上人,他自然是更想陪在叶莺莺身边。行宫路远,一去便是两三月,这便意味着,他得有两三月见不到叶莺莺。

再次察觉出他的沉默,谢雁宁微微一笑,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苦涩,就像一杯放了过多苦药的茶。她故作洒脱地说道:“无妨,你公务繁忙,我一个人去就行了。”

看着她明明受伤却故作洒脱的模样,顾长卿的心口微微一窒,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一样。他刚要低声开口,忽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,就像一阵急促的鼓点,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。管家从门外快步走来,大声说道:“大人,九公主来了。”

“九公主到!”随着官宦的通传声,叶莺莺就像一朵娇艳的花朵,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太傅府。可才刚踏入,她就被府内的陈设震惊了。顾长卿素来喜净,故而府邸也一尘不染,如今却院子里摊满了箱子,就像一片被暴风雨侵袭过的海滩。

不仅如此,顾长卿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。那女子一袭黛色长裙,就像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花朵,姿态温婉,神色温柔,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。顾长卿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景,素来清冷的眸中难得闪过一丝慌乱,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,泛起了层层涟漪。他连忙挡在了谢雁宁身旁,紧张地问道:“莺莺?你怎么会来?”

叶莺莺没说话,她的眼神就像两把锐利的剑,一直锁定在谢雁宁身上。她冷冷地问道:“这位是?”

顾长卿难得的沉默,他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还在斟酌要怎么介绍。谢雁宁满脸平淡毫无波澜,她就像一座平静的湖泊,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。她很得体的朝叶莺莺行了一礼,声音清脆悦耳:“拜见九公主,民女唤作谢雁宁,乃太傅大人的远房表妹,因家中爹娘去世,悲痛欲绝,故而来到京城散心,在此借住几日。”

一语将顾长卿点醒,他先是愧疚的看了谢雁宁一眼,那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感激。而后顺着她的话下坡,说道:“是府中表妹,莺莺,你之前在宫内见过的。”

闻言,叶莺莺点了点头,眸间带着笑意,就像一弯新月挂在夜空中。她轻声说道:“原是如此。”

话落,她又看向顾长卿,撒娇地说道:“太傅哥哥,你前阵子不是说亲手给我雕刻了一个玉簪么?兄长不信,非说你这么清冷的人不会给人雕刻玉簪,故而莺莺等不及了,想快点拿到,去气气兄长。”

闻言,顾长卿语气中不由得带了一丝宠溺,就像春天里温暖的阳光。他温柔地说道:“既是如此,我拿给你便是。”

叶莺莺一副恃宠而骄的派头,她跺了跺脚,娇嗔地说道:“太傅哥哥快去。”

顾长卿转身便去了书房。院子里瞬间只剩下谢雁宁和叶莺莺两人。叶莺莺虽生性骄纵,但为人却没有摆公主的架子,反而自来熟般挽住了谢雁宁的手,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。她热情地说道:“太傅哥哥是我的恩师,你既是太傅哥哥的表妹,那便也是我的亲人。”

“你说你府中爹娘去世,想必日子艰难,可有需要我出手相助的?”

谢雁宁没想到叶莺莺是这么个性子,她浅笑着摇了摇头,声音轻柔:“多谢九公主,不必。”

叶莺莺却并不罢休,她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,问题一个接一个。她问道:“你可有成亲?”

“民女已成亲,不过……已准备和离。”

“和离?为什么啊?”

谢雁宁怔了一瞬后,轻轻一笑,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。她说道:“我的夫君,喜欢别的女子。”

听见她也有相同的遭遇,叶莺莺顿时心生同情,她就像一个善良的天使,忍不住安慰了起来。她拍了拍谢雁宁的手,说道:“想必你也在京城中听了我的传闻,我也是和离回宫的,他说好只我一人,却三妻四妾女子不断,我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想要解脱回京,放心,只要和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你是太傅哥哥的表妹,他位高权重,一定会帮你渡过难关的。”

是,最难的一关的签字,他的确已经帮忙了。谢雁宁点了点头,接上了她的话:“听闻九公主和离之事,太傅大人也帮了大忙。”

叶莺莺脸上浮现出羞涩的表情,就像一朵害羞的桃花,语气都轻快了起来。她说道:“是啊,太傅哥哥可是帮了大忙,是他孤身入领国,将我接回京城的,本来领国还不愿放人,是他杀了进去,才逼得我夫君签了和离书,一路上,更是对我百般照拂。”

看着她满脸甜蜜地追忆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,谢雁宁怔了片刻,脱口问了一句不大合时宜的话:“公主,喜欢太傅吗?”

听见这个问题,叶莺莺浑身都僵住了,就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,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。过了许久,她才红着脸,声音羞涩地说道:

“我也不知道,他是我的太傅,一开始我只把他当师父,当兄长的,小时候我便十分尊敬他,但他为人虽清冷,却唯独对我不同,会偷偷带我溜出宫玩,还会给我捏糖人,我生辰之日,便在九州之内寻遍奇珍异宝讨我欢心,后来我才听丫鬟说,她们都看得出来,太傅哥哥其实偷偷喜欢我很久了,只有我看不出……”

“他那么一个人物,居然也会偷偷心仪我,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喜欢上我的。”

听着她絮絮叨叨说起这些往事,谢雁宁心里五味杂陈的,就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。从叶莺莺嘴里,她认识了一个和她印象里截然不同的顾长卿。原来他不是生性冷淡,只是不喜欢她罢了;他也不是对什么都不主动,只是她不是能唤起他动力的那个人罢了。只可惜她陷得太深,明白得太晚,白白在他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。

沉浸于往事的叶莺莺并没有注意到谢雁宁那意味深长的表情,她还在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
经过一番倾心交谈,她已然将谢雁宁视作能倾心相交的好友,把心底里纠结许久的问题,缓缓向这个仅有数面之缘的人吐露出来。

“表妹,你觉着太傅哥哥这人咋样?”

谢雁宁敏锐地听出了叶莺莺话语里暗藏的心思。她缓缓抬起头,望向那间即将被搬空的屋子,极为真诚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看法。

“公主,虽说我和他相识已久,但直到最近有了较多接触,我才惊觉自己压根儿就不了解他。所以啊,他这个人到底如何,我恐怕实在难以回答你。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,我头一回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。”

叶莺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心里安定了不少。

没过多久,顾长卿便从书房取回了玉簪。叶莺莺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,刹那间,眼睛亮得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,显然是喜欢得不得了。

“好精致呀,太傅哥哥,你雕刻这玉簪花了多久时间呢?”

顾长卿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,轻声说道:“不过三日而已。”

三日。想当初她身受重伤,他连守着她一刻钟都不愿意。可如今,却甘愿耗费三日的时间,为叶莺莺精心雕刻这枚玉簪。

谢雁宁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,只见叶莺莺满脸陶醉,爱不释手地盯着那枚玉簪,而顾长卿则满眼宠溺温柔地看着叶莺莺,眼神里满是深情。

叶莺莺把玉簪轻轻挽在发髻上,伸手摸了摸,却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。

“太傅哥哥,我还缺一副耳坠来配这玉簪呢。我难得出宫一次,你陪我去碎玉居挑选挑选吧。”

顾长卿向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,这次自然也不例外。

叶莺莺顺势亲昵地挽住谢雁宁的手臂,热情地说道:“表妹也一块儿去吧。”

顾长卿听到这话,顿时定在了原地,那满脸不情愿的神情,简直都要写在脸上了。

谢雁宁看着他这副模样,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,婉拒了叶莺莺的邀请。

“九公主,我身子有些不舒服,就不打扰你们啦。”

顾长卿根本不给叶莺莺反应的机会,立刻让丫鬟扶着叶莺莺上了马车。

“莺莺,你先上车,我跟表妹说几句话,随后就来陪你。”

眼看着叶莺莺出了府门,顾长卿这才缓缓回过头,看向谢雁宁,欲言又止。

“阿宁,我……”

谢雁宁语气平淡,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,轻声说道:“不用这么紧张。咱们成婚前不是说好了嘛,要对除了双方高堂之外的人隐瞒咱们的婚事,等双方都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公开。你现在还没准备好,我能理解。”

顾长卿那颗焦躁不安的心,在她轻柔的话语中,渐渐平复了下来。他深吸一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激。

“阿宁,再给我一段时间,我会公开咱们的婚事。”

谢雁宁微微点了点头,发出两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回应。

成婚都三年了,一直都没公开,现在还要再等一段时间。可她真的已经不想再等了,她累了,身心俱疲。

顾长卿并不知晓她内心的想法,见她如此善解人意,一丝愧疚之情不禁涌上心头。他难得主动提出了一个建议。

“你什么时候去行宫,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
谢雁宁哪里是真的要去行宫,她是打算彻底离开太傅府,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他陪同呢。

她连忙摆了摆手,说道:“不用了,你公务那么繁忙,我可不想给你添麻烦。”

她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,和从前多次苦苦哀求他陪伴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,这让顾长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

谢雁宁看着他神色的变化,担心他看出自己的心思,于是赶紧提议道:“我去行宫前的那天,正好是上元佳节,你陪我出去逛逛怎么样?”

上元佳节?顾长卿猜不透她的想法,但又不想扫了她的兴,便点了点头,答应了下来。

七年前的上元佳节,她对他一见钟情。七年后的上元佳节,她却要和他彻底道别。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故地重游,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吧。就当是她为这浪费的七年时光,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。

想到这里,谢雁宁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容。

“长卿,这一次,你可千万别失约啊。”

因为,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
听到她这句看似玩笑的调侃,顾长卿眸间难得露出几分笑意。

“我什么时候失约过?阿宁,可别冤枉我。”

谢雁宁笑了笑,并没有回答他,只是在心里默默回忆着过往的种种。

上一次,你为了去接和离回宫的叶莺莺,错过了我的生辰。

上上次,你为了陪梦魇的叶莺莺,把我独自留在空房。

上上上次,你为了陪她出宫游玩,忘记了接我回府,让我白白等了一整天。

……

一次又一次,只要涉及到叶莺莺,你总是会失约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,顾长卿每天早出晚归,几乎都没有和谢雁宁正面碰上过。而这,也正好方便了谢雁宁为离开做准备。

上元佳节这天,谢雁宁已经处理好了一切,准备离开。她一大早就起了床,难得地精心描了描眉,涂上了脂粉,想要在这最后一天,以最美好的面容出现在顾长卿面前。

这一天,顾长卿没有失约,正如他所说的那样,提前回了府。马车早已备好,顾长卿正站在府外等着她。

看到她走过来,顾长卿刚要伸手扶她上马车,忽然,他的贴身小厮匆匆跑了过来,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。

“大人,九公主昨日出宫游玩时感染了风寒,这会儿不肯吃药,嘴里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呢。”

听到“风寒”两个字,顾长卿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。

谢雁宁见他迟迟不上车,便走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,正好看到他脸上犹豫的表情。

但仅仅过了一瞬,他就做出了决定。

“阿宁,今天没办法陪你逛上元佳节了,有点公务需要我去处理,我得进宫一趟。”

谢雁宁愣了一下,眼里闪过一丝意外。

“晚一个时辰过去不行吗?”

她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,他在撒谎,恐怕又是为了叶莺莺吧。

“恐怕不行。”

见他说得如此笃定,谢雁宁并没有戳穿他,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便让他离开了。

顾长卿上了马车,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,他许下了一个新的承诺。

“等明年,明年我一定陪你好好逛逛。”

谢雁宁没有回应他这句承诺。

顾长卿,没有明年了啊。

她仰起头,看着他的马车渐渐驶出自己的视线,这才低声唤来丫鬟。

“去打听一下,太傅这会儿匆匆进宫,到底是为了什么事?”

没过多久,打听到消息的丫鬟便跑了回来。

“夫人,九公主感染了风寒,太傅现在正在她床前守着呢。”

他果然不是有公务要处理,而是跑去照顾叶莺莺了。

想起那天傍晚顾长卿信誓旦旦的样子,谢雁宁不由得笑了笑。

为了她,连半个时辰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我吗?顾长卿,要是你知道,这几个时辰是我和你最后在一起的时光,你会不会后悔又爽了我的约呢?

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,她也不再关心答案了。

她收回目光,看向贴身丫鬟。

“我之前让你们搬走的嫁妆,还有装着我衣裙首饰的那几个箱子,都运走了吗?”

丫鬟知道这些年谢雁宁在太傅府受了不少委屈,如今看到她终于要离开,比谁都替她开心。

“夫人,都运走了。现在整个太傅府里,已经找不到您的任何东西了。恭喜您,终于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啦。”

好一个重新开始。

是啊,从今天起,从不再爱顾长卿起,从不再要顾长卿起,她谢雁宁,一定会有更加璀璨耀眼的人生。

想到这里,她的心情豁然开朗,转身登上马车,独自一人去了上元佳节的热闹集市。

一个时辰后,她玩得十分尽兴,这才回到书房,拿起笔,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封道别信。

最后,她又翻出那封双方都签好字的和离书,把它们一起放在了顾长卿的书桌上。

顾长卿。从此刻起,我们和离了。

祝贺你,也祝贺我。

做完这一切,她登上马车,离开了太傅府,离开了这座繁华的京城。

没有人知道她将要去哪里。但她离开得很干脆,没有一丝留恋,也没有回头看一眼。

另一边,一直等到叶莺莺的风寒好了差不多了,顾长卿这才从宫中离开。

他想起那日谢雁宁平静的神色,总觉得有些不对劲,于是坐上马车,匆匆赶回了太傅府。

可刚一进府,顾长卿就察觉到了异样。府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空荡?更奇怪的是,不见了的,全都是谢雁宁的东西。

这是怎么回事?谢雁宁的东西,怎么一件都看不到了?就连她这个人也不见了!

“阿宁?”

偌大的太傅府空荡荡的,他里里外外找了个遍,也没看到一个人影。

直到最后走进书房,他才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封信。

顾长卿连忙拆开信封,映入眼帘的便是谢雁宁清秀的字迹。

“顾长卿,我一个人去逛了上元佳节的热闹街市。”

“你或许压根儿就不知道,七年前,就在这热闹非凡的上元节,我一眼就对你动了心。那时候啊,你为了忘掉叶莺莺,在京城随便挑了个适龄女子成婚,可你万万没想到,这个女子,其实早就默默喜欢你好多年啦。”

“这七年的时光里,有四年我都在单相思,后来又做了三年的夫妻。我每时每刻都盼着能走进你的心里,也为了这个目标付出了数不清的努力。可这世上的事儿哪能都顺着我的心意来呢?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就算再过一个三年、七年,甚至更久,你不喜欢我这件事,我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啊。”

“所以在这个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里,我做了一个特别重要的决定,那就是放下这份执着的念想,也成全你对叶莺莺的那片痴心。所以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不是在跟你商量,而是正式通知你一件事儿。”

“顾长卿,我们和离了。”

“一个月前,我已经签好了字,你也签好了字。从今天开始,我们都自由啦。我走了,你别来找我。我真心祝你和叶莺莺这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,也希望我谢雁宁,往后的人生能过得肆意又张扬。”

谢雁宁信上的一字一句,就像春日里突然炸响的惊雷,在顾长卿的耳边轰隆隆地炸开。他瞪大了眼睛,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,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,嘴唇也止不住地轻轻颤抖。什么叫她签好字,他也签好字,他们已经和离了?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的字啊!他手里的信封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地上,还带着书桌上另一封信也飘落到了地上。那触目惊心的《和离书》三个大字,直直地映在他的眼中。他慌慌张张地飞快捡起和离书,一眼就看到了左侧谢雁宁那娟秀的签名。而在不远处的右侧,竟然也有一个签名。他对这个笔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,因为那是他自己亲笔写下的,龙飞凤舞的三个字——顾长卿!

一瞬间,好多以前被顾长卿忽视的小细节,像潮水一般涌上了他的心头。那天,谢雁宁说要临摹他的字迹,可拿来的宣纸却是空白的。这一个月里,他每次回到家,都发现家里少了一些东西,而那些东西全都是她的。再想想她时刻拿出去晒的那个箱子,顾长卿几乎可以确定,这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好的。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撒了一个天大的谎,悄无声息地就让他签下了和离书,然后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。

等顾长卿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愤怒和慌张就像两条恶龙,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。好在谢雁宁走了,可她的贴身丫鬟没跟着一起走。他急忙派人把谢雁宁的贴身丫鬟带了过来,然后“啪”地一声,把这份和离书拍到了她的面前,大声吼道:“谢雁宁去哪儿了?!”

丫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,恭恭敬敬地说:“恕奴婢无可奉告。”

“大人,夫人和成婚后这三年,被您伤透了心。如今她主动提出和离,然后离开,也是成全了您的心愿,您就再成全她这一次吧。”

成全?她可是他的妻子啊!她居然要他成全。平日里一向清冷自持、淡定自若的顾长卿,这会儿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。他实在做不出严刑拷打丫鬟这种事儿。他真的联系不上谢雁宁,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丫鬟,试图用感情打动她。可不管他把嘴皮子都磨破了,丫鬟就只有一句话:无可奉告。

顾长卿实在没辙了,只能退而求其次,写了一封信,让丫鬟帮他转交给谢雁宁。三天后,丫鬟告诉他,信已经送到了,谢雁宁也看到了,但是没有回复。和离之后,她为了和自己彻底断了联系,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?顾长卿突然有一种感觉,好像这是他第一次认识谢雁宁一样。

谢雁宁从京城离开后,一路往南,去了江南。这一天,从北方到南方,气温越来越高,空气也变得湿漉漉的。她提着沉甸甸的行李包裹,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。这里和京城快节奏的生活完全不一样,小城里的一切都慢悠悠的。她把行李寄存在客栈后,就开始了一场漫无目的的漫游之旅。

她找了个街头的小摊子,要了一碗蟹粉小笼包,然后坐在嘈杂热闹的街头,喝着冰凉的冷饮,整个人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。突然,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过来,嘴里叼着一封信。这是她专属的信鸽,她没告诉任何人,只告诉了丫鬟。她走的时候,没办法把丫鬟带走,所以特意给了信鸽,好让丫鬟能和她联系。

谢雁宁早就料到顾长卿会生气,但他居然还会写信过来,这可真让她吃了一惊。她拆开信一看,好家伙,洋洋洒洒一大篇,足足有八千字。不就是和离嘛,居然写了八千字,至于吗?该不会全是在控诉她的吧。不过成功逃离了那个像围城一样的家,谢雁宁心情正美着呢,可不想看这些扫了自己兴致的东西。她抱着这样的想法,直接把信撕了,然后开开心心地吃起了蟹粉小笼包。

吃完小笼包,她一个人在街头逛来逛去,一会儿尝尝这个小吃,一会儿看看那个小玩意儿。积压在心头的那些复杂的情绪,就像被一阵风吹散了一样,全都化成了食欲,被她吃得一干二净。等夜里回到客栈后,她才把信鸽唤过来,回了一封信过去。

顾长卿收到谢雁宁的信封后,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。他满心期待地打开信封,可一看里面的内容,直接就愣住了。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:“太长,不看。已离,勿扰。”

这简简单单的两行字,就像一颗巨石,在他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湖里,掀起了滔天的巨浪。他气得拿起笔,又写了一长段话,想要寄给谢雁宁。但一想到谢雁宁说的“太长”,他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愤怒地揉碎了纸。直到最后,他的耐心彻底耗尽了,才疲惫不堪地坐在长椅上,缓缓闭上了双眼。

他那混乱的脑海里,又开始不断回放着谢雁宁信里的一字一句。在谢雁宁出走的第三十六个时辰,顾长卿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被和离的原因。原来她知道自己和叶莺莺之间的事情了么?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,顾长卿的心跳就像漏了节拍的鼓点,猛地漏了好几下。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慌乱,像潮水一样席卷了他的心头。他抱着头,拼命地回忆着,想要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。

过去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,最后停在了谢雁宁撒谎说要晒箱子的那天。那天,他去书房拿玉簪的时候,叶莺莺和谢雁宁好像有一段时间是单独待在一起的。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后,顾长卿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苍白,一整晚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。

那一整晚,他的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样,不断回放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。如果说前十几年里,他就像一个执着的追梦者,一直在追逐着叶莺莺,那么谢雁宁成婚后的这三年里,他就是在努力学着放下叶莺莺。从叶莺莺嫁人那一刻起,他就暗暗下定决心,以后只把她当成妹妹和徒弟看待。

而对于谢雁宁,顾长卿从娶了她的那一刻起,心里就充满了愧疚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愧疚,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冷淡,故意和她保持距离。可是人的心又不是铁做的,婚后的这三年,谢雁宁对他的好,一点一滴,都像珍珠一样,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心里。在一天又一天的生活里,他慢慢学着放下对叶莺莺的那份执念。只是放下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啊,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,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停留在叶莺莺身上,情绪也会不受控制地因为她而波动。

尤其是在得知谢雁宁和离后,他打心眼里希望她能脱离苦海,重新开始新的生活,所以才那么尽心尽力地帮助她。毕竟是曾经真心爱过的人,就算清楚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了,也还是希望她余生能过得顺顺当当的。可这些想法都只是顾长卿自己心里的小秘密,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。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心事,他以为自己把这份感情藏得很好,却忘了谢雁宁也暗恋着他,所以她轻易地就看穿了他的心思。他却是在失去之后,才恍然大悟,原来自己早就露出了马脚。

而真相大白的时候,他的愤怒可不仅仅是因为被谢雁宁骗着签了和离书。他气她连问都不问一声,就给自己判了“死刑”;气她不告而别,走得那么决绝;气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。他也气自己,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那些异常的迹象;气自己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忽视她;气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夫君该尽的责任。更气自己没有早点看清谢雁宁在自己心里的位置。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,他早就习惯了有她陪在自己身边的生活。哪怕叶莺莺和离了,他也从来没有动过和谢雁宁和离的念头。因为从拜堂成亲的那天起,他就认定了一件事,那就是要和谢雁宁携手走过这一生。

谢雁宁离开的第三天,顾长卿想尽了各种办法,还是联系不上她。时间就像流水一样,不停地流逝着,他心里的恐慌就像野草一样,一天比一天长得茂盛。这几天,叶莺莺找了他好多次,他都找借口推掉了。所以等叶莺莺找上门,看到他憔悴不堪、满脸疲惫的模样时,吓了一大跳,眼睛里满是担忧,心疼地问道:“太傅哥哥,出什么事了?”

事到如今,再看到叶莺莺出现在自己眼前,顾长卿心里的情绪复杂得就像一团乱麻。他其实已经把对叶莺莺的爱意转化成了亲情,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。

谢雁宁因误解了和顾长卿之间复杂的关系,伤心之下负气出走。顾长卿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,心中满是懊悔与焦急,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,必须得找个合适的机会,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解释清楚。

这一日,顾长卿神色凝重地来到叶莺莺面前,缓缓开口说道:“莺莺,我最近一直在四处打听阿宁的下落。”

叶莺莺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,脸上满是关切地问道:“你表妹?是雁宁姐姐啊,她怎么啦?”

虽然上次仅仅是与谢雁宁有过一面之缘,但叶莺莺却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性格直爽、善良大方的女子。此刻,看到叶莺莺那紧张不已的模样,顾长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,内心的羞愧感愈发强烈。他低下头,声音带着一丝愧疚说道:“她消失不见了,我找了好多地方,都没有她的踪迹。”

“啊?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呢?是不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啊?跟她夫君有没有关系呀?”叶莺莺皱着眉头,一连串地问道。

顾长卿深吸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是因为和离的事情,和她夫君也有关系,更准确地说,其实和我脱不了干系。”

叶莺莺听了,脸上满是不解,眼睛里写满了疑惑。顾长卿看着她这副模样,咬了咬牙,鼓起勇气坦白道:“莺莺,其实我就是阿宁的夫君,我们三年前就成婚了。这些年,我一直瞒着你,真的很对不起。”

这个消息就像一颗重磅炸弹,在叶莺莺的心头炸开。她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,眼神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。那些曾经在她心中隐隐约约出现的奇怪的第六感,此刻都有了答案。她恍然大悟,可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。她瞪大了眼睛,失声质问道:“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?这样对雁宁姐姐公平吗?”

顾长卿被问得哑口无言,他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心中那些复杂又纠结的情绪。他的沉默,让叶莺莺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起来。她的眼眶微微泛红,回想起上一次和谢雁宁交谈的内容,满心都是愧疚和懊悔。

如果早知道雁宁姐姐的夫君就是顾长卿,她一定会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部扼杀在萌芽状态,更不会在她面前提起那些暧昧的话题。一想到自己无意中成了加速他们婚姻关系破裂的催化剂,叶莺莺只觉得心如刀绞,痛苦万分。她愤怒地说道:“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,而是雁宁姐姐!”

“我知道,可是她和离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,我根本找不到她啊。”顾长卿无奈地说道,声音里满是焦急和痛苦。

叶莺莺一听,就知道谢雁宁是彻底对顾长卿死心了,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。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雁宁姐姐的感受了。她看着顾长卿,语气尖锐地说道:“太傅哥哥,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呢?要是你连一点办法都没有,那只能说明你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!”

叶莺莺的这句话,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,直直地戳开了顾长卿心中那血淋淋的真相。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,仿佛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着。他颓丧地垂下头,鼻腔里酸涩难耐,眼眶也渐渐湿润了。他哽咽着说道:“这三年,是我对不起她。我无视了她的付出,忽略了她的感受……”

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。叶莺莺看着他这副模样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。她默默地转过身,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去。

顾长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心中的悲痛和悔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,全都是他的错,却把两个无辜的人都牵扯了进来。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她们二人,追悔莫及。

谢雁宁离开的第七天,顾长卿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,快要被逼到绝境了。他的身后仿佛就是万丈深渊,已经没有了退路。在这绝望的时刻,他反而突然清醒了过来。

他连忙进宫,跪在圣上的面前,声泪俱下地请求圣上颁布一条新规。从今日起,夫妻双方和离不仅要签字画押,还需要度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期。之后,再带着和离书一起去家族祠堂,由家族长辈决定是否真的分开。而且,这条新规也适用于前面几个月和离的夫妻。

得到这一纸圣旨后,颓废了许久的顾长卿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。他一下子振作了起来,第一时间找到了丫鬟,急切地说道:“你再寄一封信给她,告诉她近日圣上颁布的圣旨。就说我已经同意和离了,但她也必须再回来和我度过一段冷静期。”

交代完这些后,顾长卿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书房。他紧绷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,脑海里还在不停地计划着后续的事宜。其实,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和谢雁宁和离,之所以这么跟丫鬟说,也只是想先把谢雁宁骗回京城,见她一面。他心想,只要她回了京城,他就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所有的误会。毕竟,她喜欢了自己七年,只要把误会都说开了,说不定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呢。

此时的谢雁宁,正悠闲地在客栈逗着鸟。这一个多星期以来,她游山玩水,游历了两三个城市。那和离的烦心事,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
当丫鬟的信封送到她手上时,她正玩得开心。看到信上顾长卿同意和离的消息,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疑惑。这个前些日子一直骚扰她的人,怎么这么快就同意和离了?该不会是又想了什么鬼把戏,想把她骗回去吧?

得知圣上新颁布的圣旨后,谢雁宁仰望着天空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她只是想痛痛快快地和离而已,怎么就这么难呢!看来,她原本计划好的行走江湖的行程,只能暂时搁置了。

她长叹了一口气,回到客栈,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。十日后,她乘坐着一辆古朴的马车,缓缓地回到了京城。

许鸢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待着。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谢雁宁,忍不住惊呼道:“阿宁,你怎么晒黑了这么多啊?”

谢雁宁笑着说道:“因为我这一路玩得可开心啦,吃得好,出去逛的地方也多,自然就晒黑了。”

许鸢看着她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,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她连忙拉着谢雁宁的手,往家里走去。

一路上,谢雁宁兴高采烈地说起了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。许鸢听得眼睛都直了,满心羡慕。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和离的事情,便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顾长卿是真的同意和离了吗?”

其实,谢雁宁自己也不太确定。但她这趟回来,是下定了决心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的。她坚定地点了点头,说道:“他同不同意都无所谓,反正字都已经签了,你就别担心了。”

“是啊,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。能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最好,免得夜长梦多。”谢雁宁又补充道。

从丫鬟那里得知谢雁宁返京的消息后,顾长卿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,当即就要约她见面。可没想到,却被谢雁宁无情地拒绝了。

他的心里一阵失落,但也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默默地等待着,盼着她能主动来找自己。

在等待的日子里,顾长卿把和离书拿在手里,仔仔细细地看了无数遍。他还买了很多东西,满心期待着谢雁宁能够原谅他。他试图把她曾经用过的东西都复原,希望一切都能回到从前。

时间一天天地过去,顾长卿终于收到了谢雁宁的信。信上,谢雁宁约他见面,可地点却是在家族祠堂。顾长卿满心的期待瞬间就像泡沫一样破灭了。但他还是决定赴约,什么东西都没带,就匆匆赶去了。

谢雁宁看到他两手空空地来了,立刻就明白了所谓的同意和离不过是他编造的谎言。不过,她早有预料,所以也没有特别生气,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地说道:“同意和离,却什么都不带,这就是你的诚意吗?”

大半个月没见,一见面谢雁宁就提和离的事情,顾长卿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些难过或者悲伤的神情,这样他才有信心能留住她。

可谢雁宁的脸色平静得就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,神采奕奕,气色比和离前还要好上许多。原来,这段时间里,只有他一个人在伤心难过吗?顾长卿只觉得心头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,喘不过气来。

他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我们可以聊一聊吗?阿宁。”

“可以,等办完和离的事情后,你想聊什么我都陪你。”谢雁宁冷冷地说道。

这一句话,就像一盆冷水,把顾长卿那一点点微弱的奢望彻底浇灭了。他的手指紧紧地掐进掌心,喉音变得无比沙哑:“我没有带和离书来,你陪我回去取,好不好?”

谢雁宁想都没想,直接拒绝道:“你自己去,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
见她不肯,顾长卿只好另找借口:“家里很多东西都是你存放的,我不知道放在哪里,可能要找很久。”

这话说的倒是实话。但谢雁宁总觉得他还有别的心思,便差人告知许鸢消息后,才勉强答应跟他回去。

两人再次坐上马车,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。顾长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次两人一起去上元佳节的场景。那时候,他们有说有笑,多么甜蜜。如果早知道那是和离前的最后一次见面,他绝对不会擅自离开的。他一定会陪着她一起回忆过去七年的青春岁月,然后告诉她自己真实的想法,把她紧紧地留在身边。

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,他只能咽下自己种下的苦果。

马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,顾长卿试着找了个话题,问道:“这些天,你去哪里了?”

谢雁宁一直望着窗外,声音冷淡地说道:“都已经和离了,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?”

简简单单的两句话,又像两把锋利的刀子,刺痛了顾长卿的心。他抿了抿唇,满眼失落。

他接着说道:“我们只是结束了和离冷静期,还没有正式和离。如果三十天内没有去家族祠堂完成相关程序的话,和离申请就会作废的,阿宁。”

这几天,谢雁宁一直在研究圣上颁布的新规,都快把内容吃透了。她也猜到了顾长卿会拿这条规定来威胁自己,所以根本就不接他的话茬,直接换了个话题:“不劳太傅大人提醒我,我只是好奇,太傅大人一直纠缠不休,是不是对我带走嫁妆不满啊?”

“要是你不满意,我把嫁妆都还回来也行。”

听到这话,顾长卿目光深沉地望向她,那眼神仿佛藏着无数的心事。“我没什么不满的,要是你铁了心要和离,府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。我也没打算威胁你,只是心里头有好多事儿没弄明白,就这么和离,我不甘心呐。”

谢雁宁听到“不甘心”这三个字,脸上闪过一丝惊讶,那神情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。“你不甘心啥呀?是在不知情的时候被我提了和离不甘心,还是我先开了口,抢了你的先不甘心?”

“都不是,阿宁。”

顾长卿看着她满脸疑惑的样子,苦笑着叹了两声,那低沉的声音里,像是藏着无尽的遗憾和叹息。“我不甘心被你误会,不甘心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我,更不甘心就这么和你断了关系。”

这一回,谢雁宁沉默了。她心里头犯起了嘀咕,不明白他这话啥意思。他不是喜欢叶莺莺好多年了吗?和离之后他不应该赶紧去表白心意吗?怎么还拉着她在这儿说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,语气还这么暧昧。

谢雁宁的沉默,给了顾长卿说出心里话的机会。“阿宁,我看了那封信后,知道你为啥要走了,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喜欢莺莺?”

“难道不是吗?”

这一句反问,就像一把小锤子,又在顾长卿的心上敲了几下,让他心里头的愧疚又多了几分。他强忍着心里那股酸涩,声音很轻,但却带着满满的诚恳和歉意。“对不起,有些话我早该跟你说清楚的,一直拖着,让你误会了这么久,难过了这么久,都是我的错,阿宁,真的对不起。”

在谢雁宁听来,他这道歉没头没脑的,怪奇怪的。但她也不想深究,她心里就想着赶紧把这事儿了结了,好彻底自由,哪有耐心听他这些迟到的忏悔。“你确实对不起我,你要是想补偿我,就痛痛快快答应和离。只要和离了,你犯的错我都能原谅你。”

顾长卿准备了好久的心里话,被谢雁宁这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儿。他眼底的悲伤更浓了,就像乌云遮住了月光。“可我不想和离,阿宁,我是在求你别走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?”

谢雁宁愣住了,皱着眉头看过去,还揉了揉眼睛,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,也怀疑他这话背后是不是又藏着什么陷阱。“你为情所伤三年都没走出来,我主动对你好三年,你都不领情,这说明咱俩这婚姻本来就是个草率又错误的决定。我要和离,就是想纠正这个错误。现在叶莺莺和离了,还对你有意思,你不应该支持我,去追求你的真爱吗?为啥非要在和离这件事儿上跟我纠缠不清呢?”

“因为从莺莺成婚那天起,我就只把她当妹妹了;在我心里,咱们的婚姻不是错误,也不草率,我是真心想和你过一辈子的。”

认识顾长卿这么多年,谢雁宁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么认真,像告白一样的话。但她已经从那做了七年的美梦里醒过来了,不会再被他这几句话打动。她合上眼,躲开他那炽热的目光,语气冷静又尖锐。“你自己信你这话吗?”

谢雁宁不相信他,这对顾长卿来说,就像一把刀扎在了心上。但他也知道,是他自己把她对他的信任一点点消磨光了,只能怪自己。其实这个结果,他心里也预演过很多次,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里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语气反而更坚定了。“我会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,阿宁,你再给我个机会吧。”

这时候,马车已经停在了太傅府门口。谢雁宁下了车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。“你先和我和离,想怎么证明都行。”

说完,她也不管顾长卿啥反应,直接进了府。谢雁宁低着头走进去,一看到府里的布置,一下子就愣住了。她搬走的那些自己的东西,还有府里的摆件陈设,全都一模一样地摆着,就像时间倒流了一样。谢雁宁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你为啥把太傅府弄成这样?这些同款的东西又是从哪儿弄来的?”

顾长卿跟着她四处看了看,语气里满是怀念。“阿宁,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离开,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。要是不把府里弄成这样,我会觉得自己没家了。这些东西不难找,就是得多花点心思。”

要不是过去的那些事儿记得太清楚,谢雁宁说不定真会有点愧疚。可现在她懒得再和他演这出深情的戏了。

“不用这样,我已经不在乎了,这儿也不是我家了。”

重逢之后,谢雁宁说的每一句话,都像小针一样,扎在顾长卿的心窝上。他这才明白,原来她不是天生就那么温柔听话,她说话也是带刺的。她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,就是为了能走进他的世界,维持这段婚姻。这三年里,她受的冷落和委屈,藏起来的痛苦,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多一百倍。她违背自己的本性迁就他,忍着这段让她心里不舒坦的婚姻。可他却把她的付出都当成了理所当然,从来没体谅过她,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,让她对这段感情彻底没了信心。

这一刻,真相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,直直地插进了顾长卿的心里。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心跳一起疼,好像要把他撕成碎片。他没办法阻止这股剧痛,只能任由它在身体里横冲直撞。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。

没一会儿,谢雁宁就找出了和离书。她拿着和离书走出来,看到顾长卿瘫倒在门口,不由得眯起了眼睛。她心想,他这又是在搞什么鬼?不会是想装病拖着不和离吧?她走到他身边,心里十分警惕,语气里带着怀疑。“身体不舒服?”

这话可不是关心,而是怀疑。顾长卿自然能听出来。他摇了摇头,撑着门站起来,勉强挤出一个微笑。“没事,走吧。”

看到他推开了门,谢雁宁这才慢慢放下了戒备,跟了上去。去家族祠堂的路上,两个人都没再说话。谢雁宁不停地看着时间,为了赶时间,一下马车就主动拉起他的手,急匆匆地走了进去。

顾长卿想起成婚那天,谢雁宁也是这么着急,好像怕他反悔似的。那时候他心情不太好,但看到她着急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出来,对成婚的害怕也减轻了一些。谁能想到三年后,他们又来到这个地方,却是为了和离。看着周围一对对准备和离的夫妻,他突然觉得和离也没啥大不了的。既然谢雁宁说他们的婚姻是个错误,那就结束吧。只有让这个错误在这里停下来,他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。他不会为了婚姻束缚她的自由,和离了,他就换个身份再回到她身边。这一次,他要从零开始,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。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他希望的那样,给他一个机会,但顾长卿心里不再迷茫。他愿意用七年,甚至用一辈子去追她。不为别的,就为了他成婚时许下的诺言。他认定要和她过一辈子,就绝不会反悔。

办好和离的事儿后,谢雁宁走出家族祠堂,感觉像卸下了千斤重担,再看顾长卿都觉得顺眼了一些。她活动了一下手腕,语气轻快得不得了。“好了,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,咱们两清了,拜拜!”

说完,她抬脚就要走,却被顾长卿抓住了手腕。“谁说两清了?”

谢雁宁看了看手里的和离书,又看了看他的脸色,对他这会儿自信满满的样子很是怀疑。“家族祠堂都判定咱们和离了,这还不算两清?”

“是,咱们已经不是夫妻了。”

但咱们曾经是朋友这层关系,那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。”

“那我可得提醒你哈,咱俩这关系,压根就算不上亲密,也没什么值得接着深交下去的感情。”

顾长卿也没否认这话。“没错,那时候我对你确实不怎么热络,谁让你老是缠着我不放呢?给我做衣裳,刻玉佩,那些都是你偷偷放到我马车里的,对吧?”

谢雁宁还是头一回听他主动说起她从前心仪他的那些事儿,而且还是在和离之后这么尴尬的时候,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不自然起来。“那都是老早之前的事儿了,现在提这事儿有啥意思啊?”

“是没啥意思,那咱就聊聊最近的事儿吧。”

最近的事儿?啥事儿啊?谢雁宁压根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,正想问问清楚呢,顾长卿就淡定地开了口。“你不是说等和离之后,过去的事儿就一笔勾销,我想跟你聊啥你都陪着吗?”

谢雁宁那原本含笑的嘴角轻轻颤了几下。她好像还真说过这话。可天知道啊,她当时就是为了逼他早点和离罢了,压根就没想过要和他好好聊。谁会想在和离之后跟前夫尬聊啊!不都是拉着好姐妹喝酒庆祝重获新生吗!虽说她一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,但在这个开心的时刻,她可不想坏了自己的心情,就找了个借口。“我是说过这话,但我也没说现在就得聊吧?下次吧,等我有空了再说。”

顾长卿没松手。“上次你拿白纸骗我签字,然后一声不吭就消失了,有了那档子事儿,我实在是很难再相信你说的话。要是今天分开后你又跑没影了,那我上哪儿找你兑现承诺去?”

也许是因为他有太傅的身份,看着他一本正经控诉的样子,谢雁宁莫名就觉得有点心虚。顾长卿眼尖,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,接着就开始施展软磨硬泡的战术。“你要和离,我虽说心里不情愿,但还是答应你了,中间是拖了点时间,可结果不还是顺了你的心意嘛。我这么尊重你的想法,也没追究你之前骗我的事儿,就只是想和你敞开心扉好好聊聊,你都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?做了三年夫妻,你真要这么绝情吗?”

和离之后,谢雁宁有点得意过头了,把之前一直坚持的心狠态度都忘得一干二净。而顾长卿在她面前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,她也是头一回见,心里不免就软了几分。“那行吧,你可以给我寄信,我会好好看的。”

顾长卿怕她反悔,赶紧说:“那你也得答应我,不许一言不合就消失,也不许不理我,得信守承诺。”

谢雁宁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,语气又变得不耐烦起来。“你只要老老实实的,别做出啥过分的事儿,我保证不删你!”

有了这句话,顾长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。他拉开马车帘子,很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。谢雁宁直接假装没看见,打算往路边走。她刚一转身,身后就传来一声幽怨的长叹。“和离了,连马车都不坐我的了么?真是绝情啊。”

谢雁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直接加快脚步走了。回到许鸢府里,她一推开门,两声礼炮“砰”的一下,把她吓得一哆嗦。她看着满屋子的鲜花,眼眶一下子就热乎起来。许鸢怕她哭,赶紧把她抱进怀里,轻声哄着。“大喜的日子哭啥呀,赶紧把眼泪憋回去!咱们姐妹今天得一醉方休,好好纪念这幸福的一天!”

谢雁宁压抑了好久的情绪,到这会儿才真正释放出来。她把眼泪蹭到许鸢的衣服上,重重地点了几下头。“还一醉方休呢,你又喝不过我!”

“哟哟哟,成婚三年滴酒未沾的人,还敢在我面前说大话!今天就让你瞧瞧,到底谁喝不过谁!”

“来!今天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,什么叫宝刀未老!”

宿醉之后,谢雁宁一觉睡到了下午。许鸢已经出府了,她简单吃了点午饭后,觉得挺无聊的,就一个人出了门,打算把前几天定好的计划完成几项。她买了些首饰,去了趟太傅府,去见贴身丫鬟。这两个月里,贴身丫鬟为她和离的事儿费了老多心思,还在中间传了好多话,估计还经常劝顾长卿呢,她才能顺顺当当和离。丫鬟知道两人已经彻底和离了,也替她高兴。两人随便聊了几句,谢雁宁就起身告辞了。丫鬟送她出府,突然冒出来的顾长卿把丫鬟吓了一跳,她捂着心脏直拍。“大人,您躲这儿干啥呢?”

顾长卿的眼神越过丫鬟,直勾勾地盯着身后的谢雁宁。丫鬟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让开位置,把谢雁宁请出去。谢雁宁也被他吓了一跳。她来之前特意问过丫鬟,知道他今天去上朝了才过来的,就是为了躲开他。谁能想到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又跑来了。她接下来还有两场酒局呢,可不想在这儿跟他纠缠,就干脆利落地让他让开。顾长卿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了,她一秒都没犹豫就出了府。一出门,好家伙,不知道啥时候下起了暴雨,街道上的水都到膝盖深了。看着空荡荡的街道,谢雁宁都愣住了。她今天是走着来的,没带马车。雨越下越大,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,一个人走回去肯定不行。“需要我帮忙不?”

谢雁宁一回头,就看见顾长卿靠在不远处的客栈,满眼关切地看着她。她就当没听见,没搭理他。顾长卿也不觉得尴尬,自顾自地接着说:“上回下这么大的雨,还是一年前呢,那天咱们都在府里,你说要亲自下厨……”

他的声音和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在一起,不停地说着,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旧事一件一件道出来。没地方去的谢雁宁只能被迫听着他回忆过去。听着听着,她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些画面,原本平静的心也开始泛起了波澜。从雨说到第一次亲吻,从上元佳节说到成婚后,顾长卿好像都沉浸在那些回忆里了,语气里的怀念味道越来越浓。他嘴里说出来的回忆都是又美好又有趣的,可在谢雁宁听来,只剩下人走茶凉的那种荒芜感。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。“既然这么闲,把你的马车弄过来吧。”

目的达到了,顾长卿赶紧把她请上了车。为了免得再被打扰,一上马车,谢雁宁就闭上眼睛假装睡觉。顾长卿也没再说话。只要看见她坐在身边,他的心就慢慢平静下来了。到了目的地之后,谢雁宁就掏出几枚铜板递过去。“辛苦啦,不用找钱了。”

顾长卿也没推辞,笑眯眯地接了过来。“很乐意给您效劳,之后要是有出行的需求,您可以联系我。”

谢雁宁懒得跟他多说,推开车门就要走,却被他叫住了。“莺莺想见见你,行不?”

听见这个名字,谢雁宁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第二十章

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,从头到尾,叶莺莺其实也没做错啥。面对叶莺莺,她心里的感觉一直都挺复杂的。和离之前,她们算是情敌,但她也明白她们俩不是对立的,问题的根子都在顾长卿身上。那时候她对叶莺莺是又羡慕又有点嫉妒,还有求而不得的那种无力感,不想和她走得太近,也不想和她起啥冲突。和离之后,她们也就是见过几面的普通关系,按理来说她应该礼貌地拒绝,毕竟她们之间唯一的那点牵扯也断了。但不知道为啥,谢雁宁莫名地就想去赴约,想听听她到底想说啥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她答应了,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。在酒馆见到叶莺莺后,谢雁宁心里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一个月没见,她好像憔悴了不少,精神气色比以前差多了。对于她的变化,谢雁宁有点意外,但还是很得体地跟她打了招呼,行了礼。两个人面对面坐着,本来就不太熟,都不知道该说啥。最后还是叶莺莺先开了口,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。“雁宁姐姐,今天约你出来,其实是想跟你道个歉,对不起。”

在一间布置典雅的雅间里,柔和的烛光轻轻摇曳,映照着屋内两人的身影。谢雁宁正静静地坐着,面前的叶莺莺突然站起身来,脸上满是真诚的歉意,深深地福了一福。

谢雁宁看到这一幕,脸上闪过一丝诧异,连忙站起身来,双手微微摆动,说道:“九公主,您这可折煞民女了。咱们之间也没发生啥大事,您真不用跟我道歉呀。”

叶莺莺听到谢雁宁如此大度,一点都不计较,眼底的愧疚之色变得更加浓烈了。她低垂着头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“那天我啥都不知道,不知道您已经和太傅哥哥成婚了,就说了好多胡话,伤了您的心,真的特别对不起。”

谢雁宁心中微微一动,原来是为了这件小事啊。她看向叶莺莺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怜爱,轻声说道:“是我自己先瞒着您的,您不过是说了心里话而已,我哪会往心里去呀。而且那时候我都已经决定要和离了,您那些话反倒让我更坚定了这个想法。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您呢,不然说不定我还没办法这么快从那段婚姻里走出来呢。”

可叶莺莺始终跨不过心里那道坎,眼里泪光闪烁,执意说道:“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我和太傅哥哥都有责任,是我们对不起您。”

谢雁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,只能静静地看着陷在内疚情绪里的叶莺莺。叶莺莺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,她抬起头,目光恳切地说道:“雁宁姐姐,其实我想跟您说,我已经和太傅哥哥把事情都说开了,以后我和他就只是兄妹关系。您能不能再给太傅哥哥一次机会呀?”

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,让谢雁宁直接愣住了。在她的印象里,叶莺莺和顾长卿不应该是两情相悦,在和离当天就在一起了吗?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开始劝她复合了呢?这个疑惑在谢雁宁心里已经萦绕了很久,这次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:“我和他都已经和离了,你们为啥没在一起啊?”

第二十一章

叶莺莺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,她用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,缓缓说道:“其实太傅哥哥喜欢我这件事,我很早就知道了。但我一直都只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,所以就一直装作不知道。后来我和邻国太子成婚了,可没想到那太子才几个月就朝三暮四,被我发现了。那时候我特别崩溃,是太傅哥哥一直在我身边帮我,陪我度过了最黑暗的那段日子。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已经成婚了,还以为他心里一直喜欢的是我,慢慢地我就被他打动了。”

“但是后来,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好和以前不一样了。以前他看我的眼神,就像是看到喜欢的异性一样,眼里满是心动。可等我和离之后,他虽然还是很热心地帮我,但我总觉得他对我就跟亲哥哥对妹妹一样。”

“那天我们不是聊了很多嘛,最后我之所以问您对太傅哥哥的看法,就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,我自己实在分不清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。听完您的话,我还以为我之前的感觉是错的,这才动了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。”

“您和离之后就消失了,我去找太傅哥哥的时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。那时候我心里特别愧疚,毕竟我的姻缘也是被别人插足破坏了,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破坏了太傅哥哥姻缘的事实。不管他是怎么想的,从那一刻起,我和他的故事就只能停留在朋友这个层面了。”

“后来我再看到太傅哥哥像疯了一样到处找您,从他的眼睛里,我又看到了他当初喜欢我的那种感觉。这时候我才明白,原来我之前的第六感是对的,他确实已经不喜欢我了。他有了新的家,也慢慢走出了过去的阴霾,开始了新的生活。一切本来都应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,可却被我这个变数给改变了故事的走向。雁宁姐姐,您说我怎么能不愧疚呢?”

听到叶莺莺的这番话,谢雁宁的心里就像被投下了一块巨石,掀起了层层波浪。她怎么也没想到,从叶莺莺的视角看,事情居然是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。虽然她很震惊,但她并不完全相信这些就是事实。毕竟爱情这回事,就像喝水一样,自己心里清楚是什么滋味。如果顾长卿真的喜欢她,她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呢?所以面对叶莺莺苦口婆心的劝慰和解释,谢雁宁沉默了一会儿,才缓缓说道:“不管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是爱情、亲情还是友情,在我看来,都比他对我这个发妻要深得多。我之所以要和他和离,也不全是因为您的出现,还有以前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积累起来,让我看清了婚姻的本质,这才彻底失望了。”

叶莺莺看着谢雁宁平静地说出这些话,心里也很有感触。那些原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劝告,就这么被她咽回了肚子里。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,谢雁宁看着叶莺莺微红的眼眶,轻轻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公主,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我和顾长卿的私事,您是无辜的,本来就不该被牵扯进来。现在我和他和离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,我这个当事人都能放下过去,重新开始了,您这个旁观者还有啥好纠结的呢?放下所有的事情,好好过属于您自己的生活吧,您和我都还有机会重新开始。”

这场谈话结束了,但叶莺莺心里的情绪却久久不能平复。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,发呆了很久,才慢慢读懂了谢雁宁话里的意思。就像古人说的,昨日种种,譬如昨日死;今日种种,譬如今日生。刹那间,那些一直堆积在她心头的阴霾,就像被一阵清风吹散了一样。她站起身来,缓缓走到隔壁的包厢,轻轻推开了门。房间里安静极了,只看到顾长卿靠在椅背上,沉默不语。叶莺莺轻轻叫了他一声:“太傅哥哥,您还好吗?”

第二十二章

其实,顾长卿把方才叶莺莺和谢雁宁的所有对话都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。他心里并不好受,但在叶莺莺面前,他还是努力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,故作镇定地说道:“我没事。”

可是他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动,叶莺莺一下子就察觉到了。她低下头,在顾长卿对面坐了下来,想了好久,才好不容易找出几句安慰的话:“雁宁姐姐的心情,我能理解。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三年在一起都发生了什么事,但想来应该让她过得很不开心,所以她才想结束这段婚姻,重新开始。太傅哥哥,既然她都已经放下过去了,那您也别再纠结了。”

叶莺莺说的这些道理,顾长卿又怎么会不明白呢?只是他心里清楚,谢雁宁在这段婚姻里感受到的痛苦和绝望,都是他造成的。他是导致这个结局的罪魁祸首,他哪有资格说放下就放下呢?再多的安慰对他来说都没有用。他也不想让叶莺莺再为他操心,就岔开了话题,说要送她回去。

到了分别的时候,叶莺莺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:“太傅哥哥,您能放下雁宁姐姐吗?”

能吗?顾长卿心里想,应该不能吧。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感伤的笑容,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坚定:“她喜欢了我七年,我虽然娶了她,却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她,没有把她放在心上。所以失去她,不过是我应该受到的惩罚。这三年的夫妻情分,已经让她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?不管她是讨厌我还是恨我,我都想再努力试一试,不管最后是什么结局,我只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。”

叶莺莺听了,没有再劝他,只是抬起手挥了挥,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:“太傅哥哥,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关照,也祝您最后能实现自己的心愿。”

和所有的朋友一一道别之后,谢雁宁开始收拾行李,准备继续那趟还没完成的江湖之旅。许鸢一直把她送到城门口,紧紧地抱着她,怎么都不肯松手:“你出去闯荡江湖,一定要万事小心啊。要是有什么事,就赶紧给我寄信。碰到好吃的、好玩的、好看的,可一定要想着我。要是玩累了,想找个地方休息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,就直接回来,我府里永远欢迎你……”

谢雁宁听着许鸢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,脸上满是无奈:“我只是去闯江湖,又不是远嫁去了别的国家,阿鸢,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愁善感呀?”

谢雁宁这简单的几句话,一下子就把离别的伤感气氛给破坏了。许鸢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的嘴:“我就是担心你又玩得没边没沿的,我不得多嘱咐你几句嘛?”

两个人就像小朋友一样,你一言我一语吵了几句。眼看着城门马上就要关了,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。谢雁宁刚要走,许鸢突然又追了出去,大声喊道:“阿宁,不好了,我刚刚看到一个人,背影特别像顾长卿!”

许鸢的这句话,一下子让谢雁宁警觉起来。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,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,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:“你肯定是看错了。”

“很有可能就是他,你千万小心啊!”许鸢着急地说道。

谢雁宁半信半疑。她的行程没有跟任何人说过,顾长卿怎么可能知道呢?她还在心里琢磨着,突然,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,直接揭开了谜底。

在熙熙攘攘的城门外,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。一个清朗而又熟悉的声音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在谢雁宁的心头激起了层层波澜。“这位姑娘,麻烦让一让。”

听到这声音的瞬间,谢雁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,僵在了原地。她的脸上满是麻木,缓缓地转过身去。只见顾长卿正站在她的身后,那俊朗的面容上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,笑着打起招呼:“阿宁?好巧。”

第二十三章

所谓的巧不巧,其实谢雁宁和顾长卿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。谢雁宁实在是懒得再陪他继续演这出戏了,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。她冷冷地开口问道:“你为什么会出城?”

顾长卿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看似随意的笑容,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:“浪迹江湖啊,阿宁。你看,我浪迹江湖,你也浪迹江湖,你这么关心我,是不是心里还有我呀?”

谢雁宁被他这油腔滑调的话弄得无言以对,心里一阵烦闷。她不再理会他,转身气呼呼地回到了马车上。谁能想到,顾长卿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竟然也跟着坐了下来。他在谢雁宁那满是质疑的眼神中,还故意咳嗽了一声,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:“阿宁,我刚跟圣上辞了官,把身上的银子都捐给了穷苦的百姓,现在穷得叮当响,根本没钱浪迹江湖了。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,就让我借你的马车坐坐吧。”

谢雁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无数只苍蝇围着嗡嗡叫,疼得厉害。她皱着眉头,满脸不耐烦地说道:“我们都已经和离了,从此各走各的阳关道,各自安好不行吗?你为什么一定要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呢?”

顾长卿看着她激动的样子,心里明白她应该是真的生气了,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起来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,轻声说道:“你答应过我要好好聊聊的,可你一句话都没说又要离开。我只是担心你又像之前那样,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”

谢雁宁无奈地抬头望向天空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她转过头,看着顾长卿,一本正经且和颜悦色地说道:“好,你想聊些什么?现在就聊吧,我奉陪到底。”

顾长卿犹豫了一下,还是先问出了那个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:“你是看到了那些画像,所以才决定和我和离的吗?”

谢雁宁没有丝毫犹豫,很诚实地回答道:“是,也不是。其实和你和离这个念头我很早就有了,那些画像只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。就算没有看到那些画像,之后的某一天,等我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,我也会提出和离的。”

她那笃定的语气,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,直直地刺进了顾长卿的心里,让他的心间又生出了浓浓的愧疚之情。他低下头,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:“我做的不够好,让你对我有这么多不满,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?”

谢雁宁瞥了他一眼,语气平淡得就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,说道:“你不也没告诉我,你喜欢叶莺莺吗?我只不过是模仿你的做法,选择了沉默罢了。”

见她到现在还在误会自己,顾长卿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,连忙解释道:“我是曾经喜欢过她,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成婚后,我就在慢慢放下她,一心想着要好好和你一起过日子……”

谢雁宁实在是不太想听他这些无力而又苍白的解释,直接打断了他的话,冷冷地说道:“我不关心你是什么时候放下她的,也不关心你对我有没有真心。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,我不想再为这些不值得的事情浪费自己的精力和心思,你懂我的意思吗?”

顾长卿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又坚决的双眼,就像看到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,只能把那些准备了很久的解释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。他的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煞白,眼底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黯然神伤。而谢雁宁根本就不关心他现在是什么心情,她只庆幸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。她闭上眼睛,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。

顾长卿偏过头,看着近在咫尺的谢雁宁那张宁静的睡颜,就像看着一件珍贵而又遥不可及的宝物。他那原本百转千回、激荡不已的心境慢慢平复了下来。她这么抗拒他提起过去,他知道自己只能暂时作罢。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轻易放弃。

两个时辰后,马车缓缓地到达了邻城。谢雁宁刚要下车,眼角的余光瞥见顾长卿又像个尾巴一样站在她的身后,免不了横了他一眼,没好气地说道:“该说的不该说的,我们都已经说完了,你还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啊?”

顾长卿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,说道:“也不算说清楚了,我们只不过是把成婚后的事情一笔勾销了。可再往前那七年,还有往后的余生,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聊,不是吗?”

谢雁宁不屑地哼了一声,说道:“不就是我暗恋了你七年,和和离后各走各的路,过各自的余生吗?这有什么好聊的?”

第二十四章

顾长卿静静地看着她,目光中充满了深情和回忆。明明两个人之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,可现在再看到她,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掀开盖头时羞涩地看着他的那一幕。那时候,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和追逐。只不过这一次,他暗下决心,换他来追逐她的脚步了。他轻声说道:“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,可未来是充满无限可能的,阿宁,不要这么早就给自己和我下结论。”

时隔七年之久,谢雁宁再次听到这句话,就像被一道闪电击中,直接愣在了原地。她缓缓地抬起头,看着顾长卿负手站在她身前的模样,他身姿挺拔,气质不凡。她的脑海里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被一阵春风吹开,开始松动了。

那年新婚夜,房间里烛光摇曳,顾长卿掀开她的盖头,语气冷淡得就像冬天里的寒风,说道:“我对女色没什么兴趣,所以,你我只会是表面夫妻。”

那一刻,谢雁宁的眸中闪过一丝失落,就像一颗璀璨的星星突然被乌云遮住了光芒。可下一刻,她的眼神又亮了起来,像夜空中闪烁的萤火虫,坚定地说道:“现在你是还没喜欢上我,可未来是不确定的,太傅大人,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。”

谁也没有想到,兜兜转转多年后,这句话会像一只穿越时空的青鸟,再次落到两个人的耳畔。只是两个人的角色,已然发生了调转。

十月的长安,气温就像坐滑梯一样慢慢降了下来。秋风轻轻地拂过,像是一双温柔的手,吹散了人们满身的疲惫。谢雁宁一边吃力地拿起自己的行李,一边朝着客栈走去。结果刚走进客栈,就像和顾长卿约好了似的,又和他迎头碰上了。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,到了第三次,谢雁宁实在是忍无可忍了。她瞪大了眼睛,愤怒地说道:“这么大的地方,这么多的客栈,别告诉我这又是赶巧!”

面对她愤怒的指控,顾长卿面不改色,脸上依然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,说道:“巧合,也分天意和人为,无论是哪一种,只要能碰上,不都需要运气吗?可能我就是运气好,和你有缘呢?”

谢雁宁无奈地按了按眉心,努力提起精神,说道:“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分,会走到和离这个地步吗?你就别睁着眼说瞎话骗人了,顾长卿。”

顾长卿嘴角微微上扬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,说道:“有没有可能我们的缘分,就是从和离后才真正开始呢?”

他说得有模有样,但谢雁宁只觉得他是在信口胡诌,忍不住嘲讽了两句:“那我还说我们的缘分在和离那天就已经用完了呢!现在剩下的都是孽缘!”

顾长卿很是赞成地点了点头,说道:“也算是孽缘吧,但那也没什么不好。如果不是你七年前一直制造各种偶遇,给我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,我就不会把你当做成婚的第一选择,也不会和你产生这么多的纠葛,缠缠绵绵到了今天。既然你觉得从前你求来的孽缘都已经耗尽了,那我很乐意学习你从前持之以恒、绝不放弃的精神,重新续上我们之间的缘分。”

在谢雁宁看来,她偷偷喜欢了顾长卿四年这件事,就像一个永远也抹不掉的案底,深深地留在了她的人生档案中。尤其是听他本人说起这些事,她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,恼羞成怒地说道:“你就只会翻旧账吗?”

第二十五章

顾长卿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自信又略带调皮的笑容,说道:“我还会制造各种偶遇。”

谢雁宁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快要笑出来了,她双手叉腰,大声说道:“我是做错了什么,要被你这么缠着!”

顾长卿目光沉沉地看向她,眼里像是藏着一汪深邃的湖水,满是复杂的情绪。他轻声说道:“你错在七年前不该招惹我,阿宁。”

谢雁宁难得赞同了他一次,她紧紧地握了握拳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试图和他理性地交流:“那你究竟要怎样,才能放过我?”

顾长卿一脸无辜地说道:“我不是故意缠着你的,一切都是缘分使然,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?”

见他还在拿这些玄而又玄的借口做挡箭牌,谢雁宁彻底没耐心了。她一跺脚,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道:“好,你喜欢说缘分是吧?那我们就赌一把,看看究竟是不是天意!”

顾长卿目光一凝,语气里出现些微的疑惑:“赌什么?”

谢雁宁看了看时间,说话的速度就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快,说道:“我们坐上客栈门口两辆反方向的马车,一个时辰内你要是能找到我,那我就信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。”

顾长卿挑了挑眉毛,问道:“那我要是找到你,有什么奖励?没找到你,有什么惩罚?”

谢雁宁就等他问这一句,她嘴角微微上扬,说道:“奖励和惩罚一样,失败的一方答应另一方一个要求,并严格执行就好。”

顾长卿了然地点了点头,想都没想就答应了,然后直接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:“如果我赢了,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,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。”

没有听到重新在一起几个字,谢雁宁心里松了一口气。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,一脸怀疑地看向他:“你这么笃定你能赢?”

顾长卿笑了笑,没有说话,只是用转身的举动告诉了她答案。谢雁宁在他身后喊道:“你不先问问我的要求吗?”

背着她,顾长卿举起手挥了挥,说道:“不需要知道。”

因为他胜券在握,志在必得。顾长卿直接叫了辆马车,然后上了车。他坐在马车里,眺望着长安的万千星火,那些星星就像镶嵌在夜空中的宝石,璀璨而又迷人。

一个时辰过去了,他没有找到她。

两个时辰过去了,他还是没有找到她。

三个时辰过去了,他重新回到了客栈。但他没有进去,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,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。对于这个赌,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。他只是相信他和谢雁宁的缘分还没有尽,所以凭着本能回到了这里。

很快,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,那脚步声就像一阵动听的乐章,在他的耳边响起。他站直身体,垂下双手,回身看去。正好迎上一道震惊的目光。是他的阿宁。她果然回来了。

而他,也赌赢了!

【全文完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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